博客没有名称

叫阮欢
女朋友@堑涯

标题不是骂人
应该没人看完
完结了 bg向



 

 

 

当前桌的女同学在下午的数学课上脱掉校服外套时,少年知道夏天来了。
他不是个对大自然敏感的人,事实上,他似乎对所有感性的东西都不敏感。语文老师说他是纯粹的理科生思维,叫他想不明白就自己在下面多想一会儿,不要总是和老师顶嘴。
他从没觉得自己在和老师顶嘴,他真的就是想不明白,谁害死了祥林嫂,漫画的主旨为什么是讽刺,这些东西没有准确的公式,他推不出。比起这些, 他还是喜欢物理,木板滑轮小木块搭起的是一个冰冷但同样也不需要人情味的世界。
他大概对一切都漠然。即使在班主任说以你的理科成绩足可以上一个非常不错的学校,只是你的语文英语需要提高时,他也只是点头表示听明白了。作文会照写,单词会照背,只是没有打算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努力。很多事他都不想费力气去做,一开学时有同学来问他题,他提笔画图三言两语就算解释完,同学没听懂,看他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也不好意思继续再问,讪讪离开。慢慢没有人再来问他题,即使他的物理常常接近满分。他也在心里为自己辩驳,明明自己已经给出了最优解法,殊不知对于问他题的借读生来说,需要的是一步一步详细的推导。他不会去想别人,但他并非自私,只是在他的世界观里,不必要非去考虑他人。
有时他觉得这样没有理想的自己稀薄得像空气,风穿过宽大的校服T恤,从左袖口吹进来,再从右袖口跑出去,掠过后背时,好像将灵魂也一并刮走了一样。他根本不像青春期的男孩子,甚至连青春痘也不长。
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是乒乓球,可是这也并没让他更靠近十六岁一点。男生一般喜欢篮球和足球,有自己喜爱的球队和球星,某一天早上会集体顶着熬夜看比赛留下的黑眼圈来学校狂泡咖啡。他们喜欢热血和集体。他也看球,也有喜欢的运动员,但不会摇旗呐喊,就只是沉默地看,沉默地打,和学弟和学长和体育老师,单打独斗,有胜有负。
他从不缺席集体活动,也从不拒绝帮助别人,只是他知道,自己依然是不合群的。可是怎么办呢,他甚至不想去改变一下。就只有任风吹过来再吹过去。
可是今天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醒了。他盯着前桌女孩的后背,没费力地想到了她的名字,魏佳轩,但再多的倒是想不出来。他突然顿悟,这也是一个稀薄的边缘的人。
边缘不代表不可爱。
她把背挺得很直,不像班里最好看的姑娘总是懒懒地趴在桌上。她今天把头发盘了起来,大概是天真的热了。
数学老师突然点名叫她去黑板上做题。她肩膀明显动了一下,恋恋不舍地放下自己的卷纸,一步三回头地望着——
望着他写在卷纸上的答案。
他只写了得数,三加根号三到正无穷的开区间,他猜她一定没做出来。
魏佳轩在黑板上很慢地写着字,数学老师说,我们先继续讲课。
他又不明白了。这样的话,前面做题的人不是又少听了一道题吗?虽然他没有梦想,但是他知道,每一道题对于有梦想的人来说都很重要。
他从桌洞里掏出了一张还算干净的草纸,用他并不好看的字写下了现在讲的这道题的过程。老师的解法太麻烦了,他想。他自作聪明地建了个坐标系。
下课时他将纸递给她,女孩看了他一眼后脸红了。
她脸红什么?
哦,她说谢谢。她的声音可太小了。
他看到她复又转回去,突然有点紧张地摸了摸鼻子,有点疼。他再一摸,他的鼻翼上毫无征兆地冒出了一颗青春痘。
他学着班里最爱照镜子的男生的样子想挤掉它,想了想,觉得还是留着吧。
不容易。

魏佳轩说她不懂。她说谢谢你,可是我有点没太看懂。
是我的字写得太草了吗?他摸摸鼻子。
不,能看懂。
解法不懂?
魏佳轩点头。
他突然有点明白了什么,但是一瞬间就把明白的东西忘掉了。他告诉魏佳轩,这样的题这么解都很快,但是我现在也可以给你一步一步推。

他这周坐在窗边,晚自习的时候,他在同一扇窗子的倒影里,看魏佳轩写作业的侧脸。
她不好看,他想。可是自己也不好看。他们都不够好看,都是稀薄的人。
为什么自己和她前后桌这么久了才注意到这个人呢?他暗暗后悔。他想着怎样能和她说话,自从那次讲题过后,她回座位时会对他微笑,可是他总觉得心里好像还痒痒的,像缺什么东西。
体育课时他拿着自己的乒乓球拍走出去。班里常和他打球的男生在门口等他。看到门上的玻璃他就想起窗户上的玻璃,想起魏佳轩。他快速地把眼睛像那个方向转过去,魏佳轩在做题,她似乎不打算上体育课。
他并没想去问一问为什么,他长期以来的生活模式一时半会很难改变。他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把手按在了灯的开关上,想起教室有人,又松开了。他松手的时候突然感觉开关很温柔。它们不嘲笑他的失误。
他打了两局,两局都输了,擦汗的时候听见对面的男生跟谁打了一声招呼,接着魏佳轩的声音响起,你打得真好啊。
他马上就不擦汗了。
魏佳轩怎么又来了?她黑色的马尾绕到前胸,偷偷勾勒出上半圈胸部的弧度,看得他摸了摸鼻子。
一定要赢下来。他想。
当他三比二逆转以后发现魏佳轩已经走了,不知道她去了哪里。
从操场回到教室的路上他一路都不太开心,比以往更阴沉。路过教学楼楼根时,他揪了根长长的草。

小时候奶奶带他,教过他编小兔子。他早就忘了,一根草也编不出来兔子。他在白纸上来回画着草,半个人那么高的草,他在想方设法在白色的草原里拔几根编兔子的草。
可是编了要干嘛呢?送给魏佳轩?这实在不是什么有男子气概的礼物。和他一起打乒乓球的班长就很有男子气概。他呢,他太瘦了,导致有些人总觉得他有些病怏怏地。
想到班长就想到体育课,想到体育课就想到他们的寒暄。他胸腔里的无名火到处乱窜。
有火不要紧,夏天人容易上火的。他不着边际地想像着夏天,脑海里的蝉鸣让他放松下来。
等等。夏天。
他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
夏天要除草的。可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,于是将日子像往常一样一天天地拖。可是拖来拖去心中的不安定感反而越来越强。

他们头顶上的高三学生就要毕业了。终于在一个阳光很足的下午,除草机在窗沿下嗡嗡地开过。

他想起他的小学教室,有墙角贴着墙窜起来的草,管纪律的高马尾女生指挥他们一根根地拔。他自告奋勇地说,把草都交给我,我教你们编小兔子。

大家都忘了嘲笑男孩子编小兔子。大家只是跟着他学。上课时,班里很多人的桌上都多了一只小兔子。

可是现在已经是“现在”了。在身旁的同龄人伏案刷刷书写的时刻,他透过魏佳轩挺直的后背看见了被自己抛在脑后的童年。能看见,就说明过去了。

他开始懊恼,应该早点明白过来的。这是他的同龄人常常不懂装懂地讨论的爱情啊。

他飞奔下楼,墨绿色的大理石台阶看起来很清凉,也可能只是这种奔跑的状态的作用,使他心里稍稍安定一点了。

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教学楼墙根旁,那里的草没有人动过,依旧老高老高,根扎得也深,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拔起来,握在手里,是一把夏天,也是魏佳轩细细长长的马尾。

他感觉自己笑了,摸了摸嘴角,果然翘了起来。不远处的景观草坪上除草机还在嗡嗡地响着,他心里的草却长得飞快。他明白了,全明白了。孔乙己的悲剧是什么悲剧?作文材料到底如何解读?这些东西语文老师都苦口婆心地说教过,反倒是魏佳轩没教过他——他给魏佳轩讲数学和物理多一点——不,物理不太讲,物理总是班长讲得明白——可是他就觉得是魏佳轩的功劳。

所以,可以名正言顺地送给她小兔子了吧?

他又想到刚刚想起的班长。班长是他为数不多称得上朋友的人,为了点莫须有的事情嫉妒自己的朋友,他以前可不会。可是这时候他倒不想去怪魏佳轩了。

他只想快点跑回去——

——他撞到了人。语文老师板着脸看他。但在看到他手里的草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。

你去做好事啦?

我没有,我只想编小兔子。他想了想,不能和老师顶嘴,于是没有说。

我小时候都用这种草编小动物。

我也会。他感觉嘴里好干。

是吗?能再教教老师吗?

少年想起曾经的每个夏天。从这个教学楼下的阴凉,回到上个教学楼下的阴凉。上上个。

他站在墙根下编小兔子。

他站在曾经从不给他好脸色的语文老师前编小兔子。

老师老了,刚才跟你学也没学会。老师拿东西跟你换你编的这只好不好?

不好,我要送给魏佳轩。他多想说啊,可是不能顶嘴。没关系,他安慰自己,这个只是练习,可以再给她编一个更好的。

 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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